七號櫻色館

午夜時分，他意外地在非起床時間清醒。

明知這時段是身體最需要睡眼的時刻，但過於清晰的思緒，驅趕了所有睡意。

本應是作息規律的人，卻身不由主地在半夜睜開眼。他有些懊惱。

窗外咬潔月光暈白了視線，雖試著讓自己再次進入睡眠狀態，但似乎是徒勞，細長的眼闔了又開，神智依然清明得令人不悅。

鼻息間，傳來枕邊人身上的清香，是淡淡的蘋果味道。

因為戀人的喜好，即使自己並不是那麼適合水果味，他們還是買了那款蘋果口味的沐浴精。

或許是私心使然，雖然兩人用著同樣的沐浴精，但他一直覺得那原本單純的香氣在對方身上發酵出截然不同的氣味。

而自己則深深迷戀著那股獨特的香味。

呼吸著屬於戀人的味道，胸口的鬱悶著實減輕不少。

兩人交往後，他似乎改變了許多。雖然自己沒什麼感覺，但從朋友、從戀人口中，或多或少證實了些什麼。

包括情緒，包括對人的容忍度。某些原本有的堅持，也因為戀人的存在，而變得不再那麼重要。

他坐起身，伸手撥開對方因熟睡而遮蓋住眉眼的棕髮，平日就掛著微笑的臉，睡著後又更顯得柔和。

看著戀人的睡臉，本因半夜失眠而緊繃的嘴角，也淺淺勾起笑容。

總是彎成拋物線的眼，只有在這個時候才會放鬆回另一個漂亮的弧。長長的睫毛，根根分明的服貼在臉上。唯一露在棉被外的細白手指，隨著呼吸若有似無的振動。

些許淡色髮絲散落在被單上，戀人多年來未曾改變的習慣，還是喜歡將棉被拉得和臉一般高。雖然斷斷續續說過幾次，這樣對睡眠品質不好，但看見戀人帶著委屈的神情後，也就隨著對方去了。

他想，他大概不曾提過自己其實很喜歡戀人睡著的模樣。

明明在睡夢中，臉上的表情卻依然生動。

有時會輕皺眉頭，似乎是夢裡下雨了；有時又露出淺笑，也許是夢見了某一顆仙人掌。他從戀人每一個細小的臉部變化裡，猜測著各種夢境。苦澀的、甜美的，專屬於他的。

對於自己突然而來的占有欲，他感到有些不安。不知不覺，愛已經愈陷愈深，遠遠超過自己的認知，即使日夜相處也不能滿足他想霸佔戀人的欲望。

他伸手把玩著被單上的幾縷棕髮，沐浴在月光之下，戀人俊美的樣貌看起來更加靈秀，用美麗來形容男人雖然有些不妥，但此刻卻詞窮。戀人太過美好的面容，讓他移不開視線，望著，便稍稍出了神。

或許是手指在髮稍停留了過久的時間，棕髮的人不安穩地在被窩裡挪動身體，而後迷濛地出了聲。

「國光……怎麼了嗎……」微微沙啞的聲線，聽得出主人並未完全清醒。

「沒事，繼續睡吧。」他伸手擁抱，戀人略高的體溫，似乎讓手塚再次放鬆了神經。

懷裡的人，就著他擁抱的力道，理所當然地將頭埋進他的胸膛，夢囈似的低喃幾聲後，便又沒了聲息。

被依賴的安心感和戀人規律的呼吸聲，成了讓手塚安眠的催化劑。

胸口的煩躁在吐息間漸漸淡去，在闔上眼前，他已經忘了自己是為何從睡夢裡醒來。

或許，只是為了呼吸那陣夜裡的蘋果香氣罷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