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Love Song 系列-番外]
不大的琴房,主要空間被一架黑色直立式鋼琴佔據,牆上掛著幾把提琴,一旁的櫃子裡還擺著長笛以及各個領域的欒譜。可惜除了鋼琴外,其他的都蒙上薄薄一層灰。地面散落了幾張未完成的譜,上頭有著塗寫過的痕跡,凌亂的修改和幾個看不出含意的塗鴉,筆跡的主人顯然在中途便放棄。
乳白色的節拍器在小桌上「滴答、滴答」地,盡責的工作著。直立式鋼琴前,本應認真練琴的人,卻趴在琴蓋上,睡得不省人事。偏長的瀏海半遮住臉,在午後陽光的照射下,呈現出淺淺褐色。半開的窗,遮光簾隨風輕揚,將淺褐色的髮絲又吹得更加凌亂。
呂謙暘走進琴房時,看到的就是這幅景象。
兩人交往至今,才剛過一年,對於自己從普通樂迷升格為情人,其實還不太適應,畢竟自己身為樂迷的身分比身為情人,來得長上許多。他不時出現的小粉絲般的行為,很多時候,總讓對方氣得在他身上又抓又咬。他有時不禁懷疑,自己倒底是愛上一名鋼琴家,或是一隻會彈琴的花貓,總是張牙舞爪的,只有坐在鋼琴前時,才會展露出無比的優雅氣息。因此,即便對方再怎麼氣焰高漲,呂謙暘還是無法克制自己,在看見好不容易追求到的人時,忍不住心動。
他半跪在鋼琴旁,仰頭看著情人的睡臉,若有似無的梨渦淺淺掛在那人頰邊,他喉頭一緊,再次被眼前的人掠走心神。
雖有些捨不得破壞這幅美麗畫面,但若等到對方自然睡醒,他大概會被拳打腳踢好一陣子。雖然沒有明說,但他的情人似乎對自己兼具鬧鐘功能,感到十分滿意,每次帶下午茶來時,總能感受到對方的情緒明顯有著不同。稍微分析了利弊,他於是拿起手機,偷偷拍了幾張照片後,才開口叫人。「小花,起床了。」睡著的人只是挪了挪位置,並沒有清醒的跡象。
他有些無奈,斟酌著姿勢,他起身從後頭將對方整個人抱離鋼琴,同時再次開口,「梁曉樺,起床。」
被喚做小花的人,因為呂謙暘的大動作驚醒,一個反射,張口便咬在圈著自己的那隻手臂上。
「痛!」他輕呼了聲,剛睡醒的貓,似乎忘了控制力道。深深的牙痕轉眼印在臂上。
「醒了嗎?」他單手圈著有嚴重起床氣的情人,一手輕捏著對方的耳垂,輕柔的動作,讓梁曉樺一肚子怒氣全消,下意識的側頭往耳邊的溫暖靠去。
「醒了。快放開我。」他抬頭盯著足足高自己十多公分的男人,用眼神催促著對方放手。
呂謙暘笑了笑,聽話的放開情人,看著他彎腰撿起隨手亂丟的樂譜,又坐回鋼琴前,才想起自己這趟來的目的。
「小花,我烤了餅乾過來,要吃嗎?」下一秒是朝自己筆直飛來的譜夾,以及同步揚起的怒吼,
「不要叫我小花!!」
***
當初打了份備鑰給呂謙暘還真是給對了,他邊咬著餅乾邊想。大概是抓準了自己愛在下午昏睡的壞習慣,男人總會在完美的時間出現,然後把自己叫醒,讓自己的工作進度不至於落後。他幼稚的在餐桌下踢著腿,忿忿不平的又吞了片餅乾。明明就是個文學笨蛋,為什麼會這麼能幹。不只廚藝,想起自己書櫃底層那一大箱,各式各樣的卡片、禮物,全都是出自眼前這個將近一百八十公分的大男人之手,他不禁伸長了腿,沒來由的踹了對面的人一腳。『可惡的文學少女!』
莫名被踢了下,呂謙暘也不覺得有什麼,交往這一年來他已經習慣,梁曉樺就是這樣的個性,風風火火的,各種情緒來得快也去得快。做事沒什麼耐心,唯獨只對鋼琴上心。嬌小的個子,總是坐在整個樂團的最左側,扮演陪襯的角色。雖然大半時間都被琴擋著。他卻覺得可愛。從第一場演出開始,便追著這個人到處跑,大大小小的演出場合,只要梁曉樺在臺上,呂謙暘必定會坐在臺下。
為了怕錯過,他甚至做了本冊子,記著梁曉樺各場演出的時間。為此,還被自己的研究生恥笑上好一陣子。
「呂教授下午沒課?」梁曉樺嘴裡叼著糖霜餅乾,一邊含糊問著,他記得呂謙暘今天的課好像都在早上。
「今天沒有,晚上想吃什麼?」呂謙暘隨手拿了支筆,準備將情人的點餐記下。
「嗯……焗烤白菜?會不會很麻煩?」他眨眨眼,看著對方已迅速列出搭配的料理和需要的食材。
「還有想吃什麼別的?」他將寫好的清單遞出去,微笑看著對桌的人研究菜單。
「阿暘……還想吃布蕾。」他眼底散發出期待的光芒,閃亮得讓人無法直視。
「好,那今天就煮這些,吃不完的話,還可以留著帶便當。」呂大教授一手遮著半張臉,卻遮不住通紅的耳朵。
解決掉最後一塊餅乾,梁曉樺拍了拍手,裝作沒發現呂謙晹的異樣,扯開燦爛的笑容,以不容反對的氣勢宣布,「待會我也一起去買菜!」
***
每日固定的練習時間,若有呂謙暘在,總會延到下午茶後才開始。知道梁曉樺練琴時不喜歡有人在場,這段時間裡,呂謙暘總是會在坐在客廳,或許是備課、或許做些其他的事。而全身傲氣的鋼琴家刻意沒將琴房門關上,為的是讓自己在客廳也能聽見琴聲。
溫潤的樂音流竄在室內,他想像著情人流暢的手指動作,相對圓潤的指尖掃過琴鍵,在黑與白之上,跳著舞般的移動時而停頓、時而滑行,然後最後一個旋轉,隨著揚起的裙襬結束一曲。
曉得練習時間已結束,呂謙暘於是探進琴房,果不其然看見梁曉樺正在收拾琴譜。他沒有向前,只是靠在門旁看著,待梁曉樺整理完畢,他才出聲,「出門了?」
而後看著情人隨手套上外衣,朝自已伸手,「走吧。」
走在自已一步之前的人,輕哼著歌,帶著薄繭的手勾著自已,或許是彈琴的關係,情人的手和自已的比起來,並沒有小上太多。淺褐色短髮隨著步伐飄搖,每一次擺動,都吸引著自已的視線,每分每秒,堆積在心底的愛戀層層疊疊的累積,他目不轉睛的看著,像是要把眼前的人刻進靈魂哪樣。一點、一點地,將他那耀眼得令人無法忽視的,最珍愛的小花,刻在心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