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是太悅耳的鬧鈴才剛響了兩聲,黑尾鐵朗便抬手停掉鈴聲,頂著一頭睡翹的髮,邊打著呵欠邊走往屋裡另一間房。他沒有敲門,而是直接轉開未上鎖的門把,對著床的位置扯聲喊著,「研磨,起床了。」意料之中的,得不到半點回應。

黑尾不太在意,他走近床,伸手探向露在被單之外的黑色腦袋。雖仍維持著和從前差不多的髮型,但孤爪研磨高校時期的那頭布丁髮色已不復存在。偏淺的黑髮幾乎蓋住整張臉,隱約露出的眉間微微皺著,似乎不滿有人打擾他珍貴的睡眠時間。

雖然是不需早起的週末,但讓研磨再賴床下去,大概整天的行程都得取消。即便有些不捨,曾經被不少人視為最討厭的中間手,還是用他擋下過數千次扣球的手,施力將孤爪研磨一頭細髮撥得淩亂。

床墊隨著作亂的力道震動,讓原本平穩的呼吸一時間變得紊亂。研磨稍稍掙扎,咕噥了聲,試圖躲避來自頭頂的攻撀,他下意識地轉身,卻是正中下懷。順著翻身的動作,黑尾愉快地接下對方的重量,將人攬進懷裡,同時在他髮頂落了個吻。

身為青梅竹馬兼戀人的鬧鐘,黑尾鐵朗其實樂在其中。看著研磨從睡眠中漸漸清醒的過程,像是小動物那樣,總是能激起自己心裡最柔軟脆弱的一面,於是便稍稍放縱了,任著對方在懷裡耍賴。

「阿黑……還想睡……」還帶著睡意,總是微弱的聲音從黑尾腰腹之間傳出。
「該起床了,今天和夜久他們約好的,忘了?」黑尾輕按著對方的眉眼,試圖舒緩研磨還睜不太開的眼睛。
「記得……」他模糊低喃著,半瞇著眼,順勢在黑尾身上蹭了幾下,才不甘願地坐起身。

黑尾笑著又伸手在研磨頭頂撥弄幾下,接收到明顯不愉悅的眼神後,他忍不住微微彎腰,淺淺地、吻在研磨唇角。


剛睡醒的孤爪研磨腦袋還沒開始運轉,他呆呆看著黑尾拉開衣櫃,一雙長手在櫃子裡翻找著什麼。從窗簾縫隙透進來的光線,不偏不倚地照在黑尾背上。燦燦金光撒在比自己大上一號的寬闊臂膀,那幅既熟悉又令人安心的光景,襯著衣料摩擦的聲音,讓研磨一個不注意,眼皮又再次闔上。

黑尾好不容易從衣櫃深處翻出一年穿不了幾次的夏季浴衣,一回頭便看見研磨歪著腦門、手裡抱著被子,整個人要躺不躺的又睡著了。他無奈地嘆了口氣,有些遲疑是否該再把人喊醒。

看著研磨下意識拉緊棉被,他隨手拿起遙控器,把溫度往上調了幾度。初夏的氣候不算舒適,研磨房裡的冷氣溫度也因應著室外溫度,調到前所未見的低。對於這點,黑尾雖然頗有微詞,但終究是順著研磨的意。

算了算時間,黑尾還是動手抽走研磨懷裡的棉被,失去支撐點的人於是斜斜倒去,相對瘦小的身軀在接觸到床板之前已被牢牢接穩,十多分鐘前才出現過的畫面又再次重現。

「阿黑?」研磨含糊地說著,「我睡著了?」他意圖撐起身,卻被黑尾阻擋。輕擦過頰邊的吻,溫柔地讓人捨不得離開。

看研磨揉著眼睛仍舊是滿臉睡意,他索性讓人再躺回被窩。「嗯,繼續睡吧,我們傍晚再出門。」


待研磨又進入夢鄉,黑尾才傳了封郵件給昔日隊友,直接把碰面的時間從中午延至晚上。反正他們的主要目標是町內的煙火大會,在活動開始前碰頭都還來得及,他這麼想著。

訊息才送出沒幾秒,便收到對方回覆,『黑尾鐵朗先生,你太寵研磨了。』

他輕笑著,飛快地回了幾個字。調好新的鬧鐘後,隨手把手機一丟,無視接下來不斷響起的訊息聲,便跟著戀人一起睡回籠覺去了。

『彼此彼此。』


***


從衣櫃裡翻找出來的浴衣,是幾年前兩人的母親替他們準備的,研磨是草綠色的條紋圖樣,而自己身上的,則是深藍漸層。聽說當初找不到同款異色的兩件,讓兩位母親著實低落了好一陣子。但這樣也好,若真的是同款異色的浴衣,研磨八成會拒絕穿上吧。

替研磨繫好腰帶後,黑尾不得不在心裡稱讚自己當初被母親逼著學會的技術。雖然只是男用浴衣,但能讓一臉嫌棄的研磨好好穿著,或許也算得上是自己的一技之長。


「研磨,你也稍微表現得開心一點。」讓研磨轉過身,看對方皺著一張酸梅臉,黑尾捏了捏他的鼻頭,無奈地說。
「外面很熱……」研磨沒有避開黑尾的動作,只是眉間的皺摺又更深了些。
「真的不想出門?那跟夜久他們取消?」黑尾順手將研磨頰邊的幾縷髮絲塞到耳後,心軟地問了。
研磨搖搖頭,「要去,阿黑很期待不是嗎?」
「還是換掉浴衣?」相對粗糙的拇指轉而摩挲著研磨微微泛紅的臉頰。

雖然和前隊員們好一段時間沒見,自己也確實頗期待這次聚會,但他並不想勉強研磨。無論是排球或是其他,即便只是一點點日常小事,他也絕不願強迫研磨做任何事。
「這樣就好……」雖然仍皺著眉,研磨卻伸手阻止黑尾解開才剛打好的腰帶。


黑尾有時候真的拿眼前的人沒轍,明明怕麻煩得要命,脾氣拗起來卻比誰都還倔強。一雙手不知哪來的力道,緊扣著不讓自己動作。
「那,出門了?」僵持了幾分鐘,黑尾放棄替研磨換掉浴衣的念頭,再度確認戀人出門的意願。

研磨點點頭,卻沒有放開手。他停頓幾秒後,伸手扯了黑尾的衣襟。

被研磨的動作嚇了一跳,一時之間還弄不清楚是什麼情況,黑尾只能順著作用力傾身。唇瓣交接的瞬間,戀人的臉近得看不清楚,只感覺一陣溫熱、柔軟輕貼在唇上。他下意識想開口說話,軟軟的舌尖便伺機探進,才意識到研磨正試圖加深這個突如其來的吻。

雖然驚訝,黑尾還是在短短幾秒內接過主動權。他略微粗暴地回吻,啃咬上研磨的唇,故意的舉動引來對方輕微抗議。
研磨無法克制地發出小貓嗚咽般的聲音,只能將黑尾的衣領扯得更緊,他輕喘著,在氧氣用盡之際,才不得不用力推開自己總是壞笑的戀人。

「阿黑……」研磨有些不可置信地,瞪著扣在自己腰間、已然將浴衣腰帶扯開的那雙手。

黑尾沒有回應研磨的無聲指控,只是聳了聳肩,將戀人更往自己的方向帶。
研磨無奈地看著黑尾,原本整齊的藍色衣領早被自己扯得凌亂。他撇了撇嘴,還是敗下陣來,轉而抬手環上黑尾,不再去想他們其實應該準備出門的事實。


***


那個難得由孤爪研磨開始的吻,徹底讓兩人遲到了。

他們匆忙趕到目的地時,早已遠遠超過集合時間。夜久衛輔正一臉不耐煩的敲著手機螢幕,沒幾秒後,黑尾的鈴聲便響起。

「黑尾,你們到底什麼時候才會到?」才接起電話,夜久的聲音便從話筒那端傳出,大到連在一旁的研磨都聽得一清二楚。除了夜久之外,還有一些趁著前輩們難得遲到,來自後輩的起鬨混雜在之間。

「我們肚子好餓,快點來。」
「黑尾前輩請客——」

「抱歉抱歉,我們到了。」黑尾邊說邊揮手,同時拉著研磨,加快腳步往隊友的方向去。


「研磨,領子歪了。」
兩人才剛和大家會合,總是穩重的海信行便向前一步,有些唐突地替研磨拉好因為奔跑而稍稍走位的衣襟。
「該遮的還是要遮好,」海伸手拍拍研磨,意味深長地,卻是對著黑尾說。

「……謝謝。」呆愣幾秒,研磨才反應過來,低頭向海道謝。
雖然除了海之外,其他人並沒有察覺異樣,兩人之間的關係也早就不是秘密,但直接被點出,還是讓研磨尷尬得不知該如何是好,更何況因為早些時候的荒唐,能想像自己草綠色衣襟下應是一片精彩。

紅著耳根,研磨忿忿踼了身旁的人一腳,「阿黑,笨蛋。」
而黑尾只是笑笑,同樣向海道了謝後,無條件接下戀人的怒氣。待隊友們開始移動,他再次牽起研磨,指節勾著指節,安撫似地輕晃著。太過孩子氣的舉動,讓研磨一下子怒意全消,阻止不了戀人,他於是默默回握住黑尾。小小的動作,讓黑尾臉上的笑容又更加深了一點。


成員終於到齊後,一行人浩浩蕩蕩往人群中心移動。
平均值以上的身高,加上全數都穿著浴衣的景象,其實頗引人注目。人潮本來就不少的攤販區域,因為他們的出現變得更加擁擠。為了避免走散,在黑尾的強力禁止下,研磨也只能乖乖收起手機專心走路。

沿路買好各種食物,他們在河堤邊上找了個空位,準備在煙火開始之前先填飽肚子。鋪好野餐墊後,大家隨意坐著,像是回到高中,邊吃邊七嘴八舌地交換各自近況。而研磨終於逮到機會專注在手機遊戲裡,兀自痛快地打著魔王關卡,黑尾則理所當然地擔起餵食任務,一邊和其他人聊著,大多數的注意力卻都是放在研磨身上。

趁著一波攻擊結束的空檔,研磨微微側頭,張口咬下早就停在嘴邊的串燒。稍作咀嚼後,吞下烤得恰到好處的雞肉,他舔去殘存在嘴角的一點醬汁,抬頭看了黑尾一眼,黑尾於是遞過不知何時買的檸檬汽水。
反覆著,動作流暢地沒有絲毫停頓。


「黑尾學長和研磨學長周圍好像有結界,那附近的空氣顏色是不是不太一樣?」灰羽小小聲地對著身旁的犬岡說著。
「看習慣了吧,從以前就一直是這樣。但是今天好像特別嚴重?」山本在一旁聽見了,忍不住打斷後輩們的對話。

夜久和海互看了眼,反正當事人不介意,也就隨後輩們討論起他們的前隊長及舉球員之間那些,早已習以為常的親暱互動。


***


隨著煙火表演的時間接近,町內廣播開始不斷播送各種注意事項,孤爪研磨這時才終於捨得放下手機。雖然不明顯,但期盼的眼神、隱藏不住的雀躍、比平常更躁動的情緒,不停從各個小地方流洩而出。

整點。搭配著音樂,第一枚煙火打上天空,伴隨巨大聲響在最頂端炸裂成七彩碎片,亮瑩瑩的,映照在研磨眼底。黑尾能感覺到身旁戀人深吸了口氣,身體忍不住隨著煙火小幅度晃動。

「研磨。」黑尾輕聲喚了,在兩發煙火之間的片刻,極近無聲地。
然而身旁的人卻聽見了。被呼喚的那人睜著一雙大眼,抬眼望向黑尾,眼底盛滿疑問。
或許是周遭氛圍使然,黑尾側過身,單手撫上研磨。他捧著研磨的臉,略微粗糙的手指沿著眉眼、臉頰,最後在唇上來回摩擦。他深深覺得自己好像色情狂,無法控制想親吻研磨的念頭。黑尾暫時不想考慮他們正身在公共場合,甚至一班前隊友都在附近,此刻眼裡只容得下小自己一歲的戀人。


煙火持續施放,華麗不間斷地吸引著人群的目光。仗著沒有誰有餘力注意到他們,黑尾俯身輕吻在研磨額際,而後輕淺地往下,順著方才已經探查過的路線,在孤爪研磨偏薄的唇上停留了數秒才離開。
若有似無的淺吻,讓研磨不禁笑出聲,祭典的氣氛似乎讓兩人都有些失常。他模仿黑尾不久前的動作,手指沿著對方的臉頰緩緩向下、一點一點地移動。帶著繭的指尖描繪著那張總是勾著笑的唇,他考慮不到半秒,同樣在黑尾唇邊輕啄了下。

極近的距離下,黑尾清楚地在研磨眼底看見來自背後的煙火倒映。他低吟了聲,隨後將臉埋進研磨頸窩,「你真的是……」

兩人的呼吸頻率漸漸重疊,周遭吵雜的人聲、煙火爆炸的聲響逐漸遠離。直到絢爛的空中演出趨近尾聲,黑尾仍維持著其實並不舒適的姿勢,依舊靠在研磨頸間。研磨也不打算阻止黑尾,他伸手玩著對方總是亂翹的髮尾,一撮撮捲起、再鬆開,像對方平常總是對自己做的那樣。



隨著表演結束,周圍人潮漸漸散去。研磨動了動自己有些僵硬的肩膀,黑尾卻不打算離開。
「阿黑,煙火結束了。」
「再等一下。」他換了個姿勢,轉而將研磨攬在身前,一顆腦袋仍然靠在對方肩上。
研磨眨了眨眼,放鬆將重心放到黑尾身上,算是回應戀人擺明就是在撒嬌的舉動。他伸手從黑尾袖子裡拿回手機,用不會被打擾的角度開啟新的一局遊戲。螢幕裡的角色隨著研磨的手指進行各種攻擊,黑尾靜靜看著,不時出聲提醒來自死角的敵襲。
待回合結束,河堤上也只剩零散的遊客。昔日隊友早就離開河堤,進行二次覓食活動去了,只留了條訊息在黑尾信箱,算是盡到告知作用。

黑尾趁研磨還沒開始新的關卡,低頭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麼。幾乎是直接傳進耳裡的聲音,讓研磨稍稍縮了縮肩膀。「太近了。」他推開黑尾,試圖起身。然而黑尾卻快了一步站起,他朝著研磨伸手,在握住對方時,刻意用力拉了一把。過大的力道,讓研磨一個踉蹌,便向前倒進自己懷裡。
「幼稚。」研磨扯著黑尾的袖子,使力讓自己站穩。
黑尾無賴地笑著收下戀人給自己的白眼,隨後替對方整理好微微散開的衣襟。他再度牽起研磨,像來時那樣,孩子氣地勾著。


他們並肩走在回家路上,不時聊上幾句。明天的早餐內容、該補充哪些消耗用品,各種生活瑣碎。
木屐喀嗒喀嗒地敲擊在水泥路面,響亮的聲音在夜裡更顯得突出。他們牽著手走過一個又一個路口,路燈將兩人身影拉得細長,昏黃光線在研磨臉上切割出陰影,偏淺的眼瞳更顯得分外妖嬈。

夏夜獨特的氣氛令人暈眩,黑尾在目的地前扯著研磨停下腳步。或許是午後的餘韻未盡,或許是研磨難得放任他為所欲為,明明家門口僅在咫尺之處,黑尾卻忍不住低頭,索求似地汲取著對方的氣味。

黑尾在即將失去理智的前一刻,才強迫自己退開。他不發一語,略顯急促地拉著研磨往屋裡走去,在門板扣上的瞬間,再度吻上。而研磨只是笑著回應戀人暴風般的吻,回咬上黑尾的唇,任由戀人繼續這整天下來不知是第幾次的親吻。

脣齒交纏中,研磨清晰又模糊地說著,而後換來黑尾更加狂亂的親吻。


「吶,阿黑,下次再一起看煙火吧。」 








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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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羽澤櫻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1) 人氣()